她偏過頭，臉上的神情還有些不自然：“原來是姐姐的朋友。”

顧行雪靜靜的看著她, 面上沒表露出些什麽, 轉身對著父母道：“女兒去前面看看是誰。”

等著父母點頭了, 她才下了臺階, 與妹妹擦肩而過時沒看她一眼。

顧羽靈楞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白皙臉上立刻顯露出了幾分委屈來，轉頭去問著：“父親，可是羽靈做錯了什麽？”

顧父方才親眼見著她從外面通報來了仙子後整個人都仿佛有了靠山一般，那副神情，與記憶中乖巧懂事的模樣簡直如同是兩個人。

他心中微微沈下, 想必方才行雪也是看出來了。

顧母卻沒看出什麽, 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女兒的方向, 笑著上前來打圓場，“你姐姐性子就是這樣，可能聽到有仙子來找她著急了些，來, 我們先進屋。”

顧羽靈咬了咬唇, 被嫡母親熱拉著手，腳下順從的跟著走，面上卻還是帶著幾分可憐的模樣，看向了一旁的顧父。

然而顧父根本就沒有作出反應，她臉上的神色頓時更加委屈。

要是以前，父親就算是不訓斥姐姐, 也要安慰她一番，等到之後還會送東西到她的院子中做補償，怎麽今天，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想到這裏，顧羽靈不免有些戚戚，是啊，到底姐姐是嫡女，就算是她冷落她這個庶妹，父親和嫡母當然不會管了。

她年紀到底還輕，這樣想著，眉宇之間不免露出了幾分怨來，只是因為長相柔弱，這分怨看在人眼中，也是美的。

***

她在想顧行雪，顧行雪也在想她。

方才她一直看著妹妹，外面來報有仙子來找人時，自然也沒錯過顧羽靈眼中一劃而過的高高在上與得意。

原本，小女孩子的得意不算什麽，可顧羽靈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溫柔又柔弱，從來都需要別人保護，兩人在一起時，她看見了樹上的知了都能嚇得一個勁往後退，顧行雪將知了趕走後她還要平緩很久被驚嚇到的心情。

這樣的人，怎麽會沒在父母同意下，就自己做決定，而且，之前在大廳時，顧羽靈就那麽冒失的去觸碰了師尊賜給她的戒指。

戒子空間向來有滴血認主之說，更何況師尊還專門叮囑了不許人碰觸，顧羽靈雖然柔弱，平日裏卻也算得上聰慧，她一直跪在一邊，怎麽可能沒聽到師尊那句話，這樣平日裏謹言慎行的一個人，為什麽要突然莽撞的去碰那枚戒指。

被毀了清白，又被抹去玉雪宗弟子名額的事讓顧行雪成長了不少，她第一次開始嘗試用另一種角度來觀察這個自己從小疼愛到大的庶妹。

就這麽一邊想著，一邊到了大廳，顧行雪還真有點好奇，到底是誰來找自己，按理來說，她一個認識的仙子都沒有，不，不對，還是有的，只是剛剛打了一架，總不能是她來……

她看到了站在大廳中央，滿臉好興致的看著墻上畫的女子，這女子相貌也是不錯的，一雙柳葉眉，漂亮的杏眼，手中正拿著一把熟悉的佩劍。

正是方才在街上才和她打過一場的女子。

顧行雪的腳步一頓。

她可沒忘記方才這女子和大皇子是一起的，兩人還用著那樣調笑的語氣來講她的醜事。

那女子本就是修行之人，一下子就聽到了身後動靜，連忙轉身，看到正警惕望著自己的顧行雪後，臉上露出了歡欣的笑來。

“你來啦！”

顧行雪擰了擰眉，微微抱拳：“不知仙子來，可是有要事？”

“沒有要事。”

她雖然長得絕色，但神情一冷下來看著還是挺能嚇唬人的，這名仙子卻並不害怕，邁著小碎步噠噠噠的帶著笑容上前來，一把抱住了顧行雪的手臂，聲音甜膩：“人家就是來找你玩的。”

顧行雪：“……”如果沒記錯的話，就在不到一個時辰前，她們不是才打了一架？

她怕有詐，想要抽出被抱著的手臂，然而到底還未正式踏上修行之路，努力了半天都沒能如願。

“對了，我們還沒互相認識呢，我叫燕歸來，你叫什麽？”仿佛沒察覺到她想離開，燕歸來自顧自的抱著她的手臂說著：“你在府中排行十一嗎？你們府上好多人。”

顧行雪：“我叫顧行雪，燕姑娘，請你放開我的手。”

“顧行雪……好名字。”

燕歸來依舊當做沒聽到，揮揮手對著一旁的下人道：“你們都下去吧，跟顧家主說一聲，有行雪陪我逛顧府就行。”

那下人連忙答應了出去。

大廳中，只剩下了她們二人。

“好了！陪我去你家裏逛逛吧？”

燕歸來笑著偏頭去看顧行雪的神色，見她滿臉寫著警惕，噗嗤一聲笑了：“幹什麽做出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模樣。”

“放心，事情我都查清楚了，根本就是那個家夥在信口雌黃，他啊，因為和你退婚，又怕別人覺得他落井下石，這才踩低你，來提高自己，我之前不過是看他長得好看，人又文質彬彬才信了他，現在已經不會了，他就是慫蛋一個。”

“走啦走啦，我若是真要害你，之前怎麽會手下留情呢，若是今日換成別的同等境界修者，你怎麽也要被打壞幾根骨頭的。”

顧行雪被說服了一點。

方才她滿是怒火根本沒有去深想，現在回想，方才燕歸來的確手下留情，一直避讓，始終沒有攻擊。

“想起來了？”長相秀美的女孩歪歪頭，臉上滿是俏皮的笑，拉著顧行雪就往外走：“走吧走吧，看在我們都被那個賤人騙了的緣分上，帶我逛逛你們府裏如何？”

“對了，你們這裏也有練武場嗎？我看你劍術不錯，我不用靈力，切磋一下？”

這一點倒是讓顧行雪很快同意，她本來就喜歡習武，又即將踏上修行之路，也想知道自己的武藝比起真正的修者來說到底如何。

兩人在練武場比試，七房院中的顧母等了半響沒見有動靜也有些擔憂，派了婢女出去看看那名仙子到底找女兒什麽事，等得知兩人是在練武場後才松了一口氣。

“奴婢聽說，這名仙子是上界來的騁簫宗弟子，因和十一小姐在街上偶遇，一見如故，這才來了府中尋小姐。”

顧母聽的臉上露出笑來，“這樣我也就放心了，真沒想到，行雪還未到上界去，居然就交上朋友了。”

“也不知那名仙子何時離開，行雪還和不和我們一同用膳……”說到這裏，顧母又想起來兩個女兒都要離開自己，去往上界修行，修行者一修行便是幾十年，也不知她這把歲數的普通人能不能活到兩個女兒歸家看望。

她不免有些傷感，微微低頭悄悄拭去眼角淚意，笑著對一旁的顧羽靈道：“羽靈，來和母親說說話，以後也不知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看上母親一眼。”

一向孝順的顧羽靈今日卻有些心神不寧，聽了顧母的話臉上露出難色，“母親，今日我有些乏了，不若改日再與母親一道吧？”

顧母微微一怔，眼中露出心疼來：“我聽丫頭說了，可是之前在大廳跪的膝蓋疼？我讓丫頭送過去的拿瓶藥你抹上沒有？那是我從娘家帶來的，抹上之後不消半個時辰便好了。”

“你說你這孩子也真是，怎麽就傻傻的在那跪著，當時情景混亂，你悄悄站起來也無人去管的，快些回院子去休息吧。”

顧羽靈覺得有點煩躁，當時顧母根本沒去前面，又怎麽知道情景是如何的，仙人就在上方坐著，她若是悄悄站起來了，仙人必定心中不滿，那不是莫名遭了人惡嗎？

也怨不得母親是個三靈根，日後都無緣大道，也許等到哪一天她在上界閉關出來，身為凡人的父親嫡母早就已經去世了，而父親在家中也不是很能說得上話，若是大房的哥哥姐姐們登上仙途，大伯一定能湊些靈石給他們，輪到她，姐姐成了親傳弟子，連戒子都有，她這個妹妹，卻只能這樣直接身上空空的到上界去。

想到這裏，顧羽靈又有些委屈，對著身為會有生老病死的凡人嫡母神情也尊重不起來，連身子也未福，就匆匆離開。

顧母沒察覺到小女兒的不對，拿出針線來，想給兩個女兒做身衣服，身邊的丫鬟卻之前就被顧七提點讓她仔細觀察十二小姐神色，此刻就微微皺了皺眉。

這一邊，顧羽靈出了院子，身邊丫頭要扶著她回去，卻見她站住腳步，“姐姐現在在哪？”

這丫頭之前就一直在院子外面一邊等候她一邊和別人聊天，聽了小姐問就答道：“聽說現在還在練武場呢。”

顧羽靈咬著唇半響，最終決定：“走，去練武場。”

日後她與姐姐都是要去上界的，既然姐姐能夠認識仙子，她為何不能。

姐姐性子太過張揚，有她在一旁，與仙子也能處的好一些，更何況，真比起門派來，玉雪宗比起騁簫宗還要靠前，那名仙子必定會對她不錯。

這樣想著，顧羽靈去了練武場。

練武場上，兩人還在你來我往，刀劍並用，她來時兩人恰好是顧行雪輸了，不施粉黛依舊相貌絕色的女子被劍芒擊的微微退後幾步，一雙眼亮亮的滿是興奮，揚聲沖著對面得意笑著的燕歸來喊：“再來！”

“行雪，你可輸了我三回了，再輸一回，就欠我四頓宴席了哦！”燕歸來臉上也滿是興致，同輩之中，她還沒遇到能和自己打這麽久的人，雖然沒用靈力，但顧行雪到底現在還是個凡人就能打這麽久，日後踏上修行之路，前途不可限量。

顧行雪方才打的酣暢淋漓，她一向遇強變強，此刻打不過燕歸來，反而更多了幾分興趣。

“四頓就四頓！打不打？”

燕歸來換了雙刀，挑眉唇角微勾著擺出架勢：“來！”

兩人正要開始第四場，底下的顧羽靈叫了一聲：“姐姐。”

顧行雪腳步一頓，轉身往底下看去，正見著顧羽靈正笑著站在下面。

“等一下，我妹妹來了。”

燕歸來早就註意到了底下有人，只是看了一眼見相貌不是自己喜歡的那一款也就懶得搭理，聽顧行雪這麽一說，起了點興致：“你親妹妹？你們長相和氣質差別這麽大。”

顧行雪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沒將顧羽靈的庶女身份說出來，她也知道妹妹心思比較敏感，因此在外，從不主動說她是庶女，只說是自己妹妹。

兩人雖然只打了幾場，對於愛武卻一直沒在同輩中找到同道中人的顧行雪來說，如果此時有好感度提示器的話，她對於燕歸來的好感已經在不停上升了。

燕歸來自然也察覺到了這點，被中途叫停而撅著嘴一臉不開心的樣子也淡了點，飛身落到顧行雪身旁，黏黏糊糊的又抱住了她的手臂，因為顧羽靈是她妹妹的身份，神情也比較親近：“你好，我是你姐姐朋友。”

顧羽靈沒錯過她抱著顧行雪的手，唇微微抿了抿，眼中露出幾分嫉意，面上卻柔弱乖巧的行了個禮：“羽靈見過仙子。”

顧行雪介紹到：“羽靈是水靈根，玉雪宗弟子。”

燕歸來卻沒錯過顧羽靈方才一閃而過的神情，她笑容淡了些，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顧行雪的妹妹對這個姐姐會有負面能量，但也沒開口，只是方才的親近變成了興致缺缺：“是嗎？”

顧羽靈點頭：“姐姐一向愛好刀劍，對女紅不甚了解，若是日後仙子想練女紅，可以來玉雪宗尋我。”

顧行雪這次沒察覺到什麽不對，之前顧羽靈就是這般，知道她不愛這些什麽女紅刺繡，每次兩姐妹一塊去參加什麽聚會都這般一說，那些嬌滴滴的世家小姐們就不會來找她一起了。

她神情自然，燕歸來眉卻微微皺了起來，審視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顧羽靈，“不用了，我到底是你姐姐的朋友，怎麽好總是麻煩你。”

“這有什麽，仙子盡管來就是。”顧羽靈笑的靦腆：“還不知仙子姓名。”

“燕歸來。”

聽到名字，顧羽靈眼睛亮了亮，“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仙子父親想必是一位愛詩之人，才為仙子取了這樣一個好名字。”

完全沒聽過這句詩的燕歸來抽了抽嘴角：“……不，名字是我母親取得。”

顧羽靈怔了怔：“原來愛惜詩句的是仙子母親。”

“她不愛詩。”

燕歸來說：“只是我父親是燕子精，每年冬天都跟著族群遷徙，春天再回來。”

“所以，我叫燕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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